“我……我名唤姚玉清,是京城人士,家中父母亲逼着我嫁人,我不从,这才逃了出来。”
姜玉清说的话真假参半,京中姓姜的官员一查便知,她借了母亲的姓,不愿和盘托出。若是说出全部实情,那她就有了把柄攥在他手上,那她届时恐怕真的只能任人鱼肉了。
说完她又后悔了,谎言如同编织的渔网,即使织得再密,水也会从其中流过,依然会有小鱼逃出去。
姜玉清轻颤的眼睫,不点而朱的唇落在男人眼底,他目光平静,似乎是在考量着她说的话有几分真。
他道:“嗯。”
没有追问,也不曾质疑,姜玉清更没底了。
她连忙问:“请问恩人如何称呼?”
“周崖。”
崖,亦或是涯,姜玉清不解,又问道:“是‘高山有崖’吗?”
他忽然觉得事情有意思起来,“是。”
商贾之家的女儿有私塾先生教导,京中官员的女儿也理应如此。
药香在帘中久久不散,姜玉清头一回与陌生男人独处这么长时间,更何况这个男人还另有所图。
她一时认为自己是依附着她生存的花儿草儿,又一时认为,她不能不明不白地做了笼中之鸟。
姜玉清决定问个明白,“你先前说过不需要旁人侍候,也不需要银子。那么,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呢。”
她不相信周崖是善心大发的人,救了她却不求回报。
父亲曾教导过她与阿姐,说这世上所有人做任何事都是因有利可图,她还记得当时父亲的神情。
他坐在一张红木雕花云纹交椅之上,隔着丝丝缕缕的檀香,父亲眸光冰冷,然而他的目光并不在她与阿姐身上。
时至今日,姜玉清彻底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。
正如父亲母亲将她养大是为了让她代替阿姐成亲,那么周崖救她也同样有他的用意,或者说是,目的。
她不过是从一个深渊跳进了另一个深渊,多可笑。
姜玉清暗暗盘算,若周崖让她做丫鬟下人,她暂且可以忍受,可若是让她做奸淫掳掠之事,她是万万不会从的。
周崖问道:“你能为我做什么?”
他很是认真,瞧着不像是在开玩笑,姜玉清怔愣住了,“我……”
周崖起身离去,“你如今是残废之躯,好好修养便是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。”
他好心地阖上门,屋中光亮少了大半,姜玉清的脸隐在半明半昧中,她泄了气般俯下身子,周崖不是容易糊弄的人,而她,前途未卜,生死难定。
她猜测自己仍在云霞山里,她是一个大活人,仅凭周崖一个人,怕是无法带她去太远的地方。
而云霞山又是何处呢。
大梁有十三州,云霞山的位置正在京城东面百里外的钦州,此处多山多河,地势复杂,除却官道唯有崎岖的山路可走。
六月时节,烟雨笼罩着云霞山,天色昏沉到仿佛要压下来,拨开荆棘与树木,行走其中,心里生出无限的恐惧与悲凉。
姜玉清身负行囊,小心翼翼地踩着断枝,“咔嚓”一声,她当即四处张望,草木皆兵。
在府中锦衣玉食长大,她的体力不足以支撑着她继续走下去,腿上失了力,直直地滚下山崖。
想起来肺腑间还会隐隐作痛,那时她真的以为五脏六腑摔得移了位。
还有一个重中之重的问题堵在姜玉清心中,周崖是什么人。
他的言行举止不似山民,反而像是朝堂上玩弄权术的人。因为他不明不白的态度让姜玉清想到父亲。
拳头重重地捶在床上,姜玉清不免后悔,或许应该等一等,而不是病急乱投医。
这下才是糟糕至极,她被一个来历神秘,态度不明的男人救下,未来又该何去何从,还是说,他的未来从此需要听周崖的安排。
简直是疯了。
这时周崖推门而入,“该沐浴了。”
姜玉清脸色僵住,她脸色变幻,眉心微蹙,龇牙咧嘴,全然不复半刻钟前的温婉清丽。
她勉强地笑笑,“我下不来床,如何沐浴?”
周崖自然地掀开她的被子,好像没有看见姜玉清的怪异表现,“我抱着你去。”
姜玉清下意识推开他的手,“男女授受不亲。”
她十分警惕的模样,仿佛怕周崖行不轨之事。
姜玉清的手是微凉的,碰到他的手瞬间,灼烫般收回来。
他道:“你身上有伤,需要以草药入浴。”
姜玉清犹豫道:“一定要如此吗?”
“不一定,”周崖直起身子,说出的话无情地很,“不过你的伤口大概会腐烂。”
闻言,姜玉清顿时吓住了,她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,只是伸出手,&ot;那你快些抱我去。&ot;
她的焦急显而易见,周崖唇角微勾,姜玉清怀疑道:“你莫不是在骗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