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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一百二十)跑啊(1 / 2)

江南一贯温吞的雨声,在今夜刀光剑影的肃杀下,也显得愈加嘈杂起来,似琼珠乱撒,砸在人脸上,生生地疼。

倒叫她血淋淋的伤口散了几分痛意,照月苦笑,又见了去而复返的殷晴,心底暗叫不妙来,她若被燕归留下,岂不前功尽弃。

真是可恨,照月垂眸看着被雨水浸湿的霁月剑,心底涌出一丝不甘与悔恨,到底还是她不够强大,才会一而再再而叁被旁人左右命脉。

若是在天玑山庄不曾仗着天资尚可处处偷懒耍滑,总想着如何逃了课业,或许便不会有而今狼狈不堪,任人宰割之时。

她想起师父曾言,江湖少杰多如群星璀璨,从不缺天才,但能站于剑道巅峰、傲睨群雄的,一定是爱剑成痴,为之付出百倍努力的天才。

这个江湖,终究还是得靠实力说话。

她还是太弱了。

哀哀一声叹,照月缓缓握紧霁月剑,在心里暗自起誓,她一定要变强,变得更强,变得除了她自己,无人胆敢左右她分毫。

如此,方才配得上“名剑之主”四字。

燕归拔出银针,雨丝绵密,顺着手指蜿蜒而下,他看着那根针,只觉如芒在心,指尖稍一用力,指腹便扎出一粒鲜红血珠,他将那血珠滴于血线之上,不消片刻,血珠便被红线吞噬干净。

他以鲜血驱动蛊物,倏忽之间,殷晴脖间的红绳有如感应般发烫收紧。

燕归则深深吸一口气,心口处传来有如虫噬蚁啃的疼痛。

是蛊虫在心口作乱。

他很清楚,情蛊异动,始于情难自控,既动情,若为情所伤,那情蛊反噬之苦,必非常人能受之。

但而今,他也管不了那么多,强忍住甚过刀绞的痛意,嗓音嘶哑,他仍放缓了声调,竭力克制着心底腾腾不灭的怒意,柔声喊着她的小字:“猗猗,过来。”

声音再是柔,瞧一瞧少年那双被雨沾湿的眼,也晓得他本意为何,他的目光直直穿透雨幕,如利箭般死死钉住殷晴。

犹附骨之疽,想逃也逃不掉。

她眼皮哆嗦,惊得一骇,却未动,只跼蹐不安愣在原地,进也不敢,退也不敢,这几番折腾下来,锱铢必较的少年,定是暗暗记下数笔账,随他去了,必少不得她好看。

风潇雨晦,远天有鹧鸪啼鸣,殷晴一动未动,他等得不耐,佯装的温柔色也被雨水洗去,眼底愈是沉闷,像凝了一滴不散的浓墨,任大雨滂沱,怎也洗不净。

那系在颈间的红线儿,也在他冻成冰锥子,要将她活生生扎个窟窿的目光,箍得越发紧了,她呼吸一滞,面色慢慢胀红。

“猗猗。”似不耐到极点,磨齿重复:“过来。”

“不、不要去。”是照月的声音,她捂住伤处,艰难地站了起来,一个闪身,挪步至二人间,定息蛊让她手不停颤抖,几乎握不稳剑,却仍用身体横亘在燕归前,拦住他的去路。

“我说过,不要多管闲事!”

燕归面容阴翳,抬掌,剑刃出鞘,欲落下一剑。

“不恕,不要伤人!”殷晴高呼。

她的话就像一道符咒,将他活生生定住。

燕归面无表情地瞥一眼被照月护在身后一脸惶急的殷晴。

一瞬之间他目眩神摇,目光忽然变得恍惚,遥远的记忆浮现在眼前,儿时所见的,那两只相互依偎在一起,弱小却又紧紧护着对方的鹿。

像极了眼前两人。

过去这么些年,他始终是站在对立面,被小鹿仇视之人。

他零落一身雨,心底不知为何,像是被这雨水淹没了,冷冷凄凄地,泛起一丝不为人知的苦涩之意,仿佛天地之间,他始终孤寂一人。

眼神渐渐汇聚,他惘然若失地看向殷晴。

又蓦地想起了从前,从前不是的,他还有猗猗,两人初初相识时,猗猗也曾因担忧他受伤而露出过这番心慌意急的神色,可自下了山以来,一切便成了倒悬光景,她身旁总是围着一群叽叽喳喳的苍蝇,惹得他处处不顺心。

而一旦有了除他以外的第二人,猗猗从来都是担心旁人胜过自己!

为何呢?为何他永远屈于他人之下?

想到这儿,燕归只觉得心底酸涩难耐,怎么也不甘心。

他多么嫉妒,又多么渴望,她能这样担忧他,只担忧他,只看着他,独一无二,再无旁人。

而今,连区区打过几个照面的外人都能爬至他头上兴风作浪。

燕归狠狠剜了眼照月,发疯般的嫉恨在心头熊熊燃烧,让他恨不能将夺走猗猗目光的碍事之人尽数除之而后快!额角青经紧绷,忍了又忍,不能,不能。

他到底还是不愿当着猗猗的面出手伤人。

“我也说过,有我在,你休想带她走!”

“滚开。”燕归拂过来人,他不欲动她,却被她一把拦住。

正在叁人僵持之时,忽闻江上沙洲有山水清音起,一阵凤箫声动,有轻风拂过水上白苹,圈圈波纹弥荡开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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